住在拖鞋里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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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5 17: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小魔女空灵子于 2009-9-15 17:25 编辑

我是个慢热的人，或者说是个迟钝的人，比如感情。
   对人对动物都是一样。
   我不喜欢小动物，不喜欢小孩子，不随便喜欢别人。可是，如果这些我不喜欢的一切，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也许我就会开始投入感情。
   我的鸭子就是这样建立的感情。
   相信那个时期的同学，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会因为那只鸭子而记得我。他们会很惊讶，那只鸭子，它跟在我脚边，在校园人来人往的小路上，总是乖乖的跟在我的脚边，摇摇摆摆的走。没有人可以逗走，不会跟丢。如果我站住和谁说话，它就会围着我的脚打转，或者，在我两只脚之间很安全的卧下来，当我走的时候，再跟着走。
   每天的黄昏，这只鸭子就会跟在我身后，我们在校园里散步。渐渐人们从惊奇到熟悉，开始有男生从花坛里树下挖蚯蚓给它吃。然后在第二个夏天来的时候，有女生也买来了鸭子。我曾看到有个女生追着她的两只鸭子在宿舍门口跑，追到气急败坏。她在喊：跟着我走笨蛋！当我经过的时候，她喘着气问我：你的鸭子怎么能那样聪明？我怎么碰上两只笨鸭子？我微笑，不语。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怎样告诉她：我没有强迫鸭子做什么，鸭子这样做，在我是很自然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要它怎样。我和我的鸭子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追她的鸭子。
   这只鸭子不是我的，是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买来的。在每个夏天，城市的大街上就会有挑着担子的汉子，在他们担子两头的大箩筐里，装着呀呀嘎嘎的五颜六色的鸭子，毛毛茸茸的小家伙很惹人爱。
   有一天，我在宿舍床上坐着看书，闹哄哄的进来了一群人，众星捧月的不知道在为什么热闹。直到人们散尽了，我知道了，宿舍里多了一个小动物。我没有兴趣，所以漠不关心。我看到这个小家伙儿在最初的日子里，倍受宠爱，真个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每天宿舍里川流不息的来看它和它玩的人，拿来各种能吃不能吃的好吃的东西。我看到它的主人，和我对床的女孩子把它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把它举到嘴边亲吻它，用勺子喂它吃东西，给它漂亮的小碗。我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很脏。大概不超过两个星期，渐渐的连说一声：可怜的小家伙儿的人也没有了。
   每天，上课的时候，宿舍里只有鸭子一个；不上课的时候，安静的宿舍里，缩在床上看闲书的我，和鸭子，两个。
   开始，它的主人不在的时候，它围绕着主人的床打转，饿极了的时候，会来我床边叫几声。我看看它，已经成了一只脏脏的瘦瘦的小鸭子。我面无表情，继续看自己的书。渐渐的，我吃饭的时候，会随手给它扔点食物。它在我床边越来越多。
   有一天，发现它居然卧在我的拖鞋里。小小的，35码的拖鞋都不能够占满。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关心它，惦记它了，是因为没有听到它的不安叫声，在主动地寻找它。我于是也发现，当它开始把我的拖鞋当新家的时候，它已经变得安静，长大了般的安静。每当我看它的时候，它就会安静得看看我，或者冲我叫两声。
   在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宿舍的日子，我惊奇的发现这个小家伙儿很不简单，它会准确地用嘴叨住空中飞行的苍蝇，也会很冷静地把静止在某处的苍蝇变成它的食物，一逮一个准儿！这成了我的一个观赏游戏，觉得它好了不起。
   开始的时候，如果我离开宿舍，即使门开着，它也只跟到门口，从不出来。有一天我站在门口对它说：来，我们去散步。它真的就出来了，跟着我走。它是那样的小。开始，我会很担心，不停对它说：要小心啊！总是远远的看到人就先停下来，或者躲开，或者把它拿起来放在手里。渐渐地，它也不再惊慌，自己学会了躲闪，我也放下心来。
   如果我去上课或者做别的事情，我不示意，它永远会很乖地站在宿舍门口，决不会跟出来。我会给它说再见。
   有的时候，我蹲在地上，看着它跑来跑去，也许很久不说话。
   每天下午我到校外吃喜欢的砂锅米线，也会带着它，把它放在桌子上。它也很喜欢吃米线，给它吃什么它都会吃得很开心。
   甚至我外出，也会带着它。比如去其他学校看我的同学朋友。在公车上，在哪里，它都会引起人们的关注，我会因为人们对它的喜爱和询问而好自豪。
   这样，直到有一个周末，同学邀我去她家玩，犹豫再三，我答应了。可是鸭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带出去太久不好，我没有带鸭子。
   我和鸭子的第一次离别。
   三天后，我回来的时候，迫切的走进宿舍，意外的没有听到迎上来的欢喜的叫声。我叫我找，没有！小小的宿舍很快就找遍了，宿舍也没有人。我好着急！跑到校园里，在黄昏的校园里找我的鸭子，我着急而无助。我不知道该怎样找到它？！这个时候，有个男孩子跑过来问我：你是不是在找你的鸭子？我说：是啊是的！！它在哪里？你知道吗？请告诉我！那个不认识的男孩子说：你别着急，它在我们宿舍里。你们宿舍在哪里？！——我至今记得当时的急切！男孩子说在哪里我都没有听进去我只要去要见到鸭子。男孩子说：我带你去。在走去的路上，男孩子告诉我，他们在校园里看到了鸭子独自瞎跑，担心被谁不小心踩到，就把鸭子给抓回了宿舍。他们曾看见过我带着鸭子在校园里走，知道是我的鸭子，这两天没有找到我。他说，鸭子一直都缩在他们宿舍的床底深处，谁叫都不肯出来，给东西也不吃。
   终于我站到了他们宿舍，我弯下身看不到黑乎乎的床底，他们是那种集中的大宿舍，我已记不清床是怎样的几排并着一起。我叫，用我平时的呼唤它的声音，终于它摇摇晃晃的从黑暗的床下走了出来，走向我，它几乎没有力气了，那样的柔弱憔悴，我把它抱起放在手心里，眼泪哗的落下来。
   我说：谢谢
   然后我飞快的回宿舍，我急着要见到它的主人，我怒火中烧！！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在，正悠闲的躺在床上看书。我径直走到她的床边，冷冷的说：请把这只鸭子卖给我！她愣愣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尴尬的说：它早已经是你的了。
   我说：谢谢。转身离开。
   后来校园里风行了养小动物，甚至有人把狗狗也偷偷带到宿舍来养。学校开始禁止。
好奇怪的是，我带着我的鸭子在校园经过，没有人来禁止。甚至有一次校长看到，也没有说什么。有一回，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老师，看着鸭子说：它还没有死啊？虽然她没有恶意只是表示惊奇。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心想：这个老师。
   再后来，鸭子在长大，它还是卧在我的拖鞋里，不过有大半个肥肥的小屁股在拖鞋外头。它还是喜欢卧在我的拖鞋里，它把我的拖鞋认作自己的家。小鸭子因为很少进水，就发育的不匀称，身子虽然长大了，两个小翅膀永远都是小时候的那样小。可是我依然爱它，大家依然喜欢它。
   再后来，我毕业了，毕业前夕，外班的一个男生，又送了我一只小鸭子。毕业的留言册上，有很多人提到鸭子，有人叫我：鸭妈妈。
   然后我要回家，再来的时候，我蹲在朋友家的院子里发呆。因为朋友说鸭子在火车上多不方便，就留在她们家，她的妈妈会好好照顾的，阿姨确实是好好的照顾的，只是……
   朋友说：鸭子被胡子吃了。
   胡子是什么？  我至今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