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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萧红:只因她贪恋泥淖中的温暖 [打印本页]

作者: 永无止境    时间: 2007-2-8 13:02
标题: 萧红:只因她贪恋泥淖中的温暖
作者:去岁
来源:天涯社区 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70734.shtml

        最早看到的萧红的文章,是《小城三月》,讲述东北一个端庄的小城里,一个女孩子温柔而隐秘的爱,萧红的笔调清清淡淡,不刻意渲染,却传递出了无尽的伤感。
  
  又看了一些,与张爱玲的浮金焕彩的华丽气象不同,萧红笔下是一派近乎稚气的天然,像一个孩子无心的讲述——那个孩子就坐在姥姥家的门槛上,没心没肺地饶着舌,可是沉重与悲哀终于从言语间带了出来,那个孩子的脸,也被阴影遮住了一半。
  
  喜欢这样的文字,难免会关注到作家的生平,这方面的内容不多,都是夹在其他内容的字里行间中,零零星星地积攒下来,渐渐有了个整体印象,而这整体印象,正如那孩子脸上的阴影,一种无辜的惨伤。
  
  萧红不长的一生里,大致跟过三个男人,每一个男人对她都不好,第一个男人曾与她订婚,但萧红莫名其妙地跟另外一个男人出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找这位未婚夫,被对方家人逐出门外。这未婚夫也似是个有情有意的,把萧红安置到一个地方,两人同居数月,等到萧红的肚子渐渐大起来时,未婚夫突然无影无踪了,结合整个事件来看,简直像个有预谋的报复。但是,就算是一个报复,仍比萧红后来遇到的男人对她还要好一些,起码这个男人给她留下的是一个谜团,而不是确凿的侮辱与冷漠。
  
  第二个男人是萧军,很多文章喜欢把他的形象描写得很正面,与反面的端木蕻良做对比,可是,据说,有一次,萧红的脸上有一块青肿,朋友问她怎么了,她说是跌伤的,萧军冷笑道,别不要脸了,什么跌伤的,还不是我昨天喝醉了打的。要不是转述这话的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我简直要怀疑是无中生有的传闻,一个文明的男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粗暴地撕下那女子最后一点遮掩,冷酷的语言比拳脚伤害更重。
  
  至于端木,就更不用说了,他对于萧红的文字都轻视,当着她的面对她的朋友说,她不就会写那些婆婆妈妈的东西吗?对于一个以文字为生命的女子,这伤害可想而知,要是别人这么说,还可以对他的有眼无珠一笑了之,偏偏这个人,是她无法忽略的丈夫。或者萧红意乱情迷死心塌地倒也认了,但她接受他以前,曾对人说,端木是个小人。
  她的一生,确实可堪同情,可是,她为什么总是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呢?
  
  不要拿才女薄命来遮掩,和她时代相近的才女,虽然情路都不是很顺当,但起码都保住了自己的尊严。就说丁玲吧,胡也频对她始终钟情,冯雪峰虽为现实所阻,却也脉脉有情,更不用说与她白头偕老的丈夫陈明,在她去世多年之后,写回忆文章时,仍饱含着动人的柔情。张爱玲算比她运气差点,但也只是感情上受点伤,跟尊严被践踏没法比。
  
  萧红落到这个地步,要怪她自己,萧红太习惯于在灵魂上依赖他人,这个他人,不专指男人。我们都知道,鲁迅对萧红很爱护,萧红也写过一些怀念性文字,可是这份友谊在许广平的笔下又是一种味道,尽管她努力写得非常温婉。
  
  许广平说,萧红特别喜欢去她家,几乎每天都去,一呆就是大半天,鲁迅先生没有那么多时间奉陪,就让许广平陪着,他自己在楼上看书。许广平身在楼下,心却在楼上,那时鲁迅的身体很差,她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又没法上去探视,一边陪萧红说话,心里却非常紧张。果不其然,有次鲁迅看书时,坐在躺椅上睡着了,被子滑落下来,先是小病,最后演变成大病,再也没有起来。
  
  许广平是在萧红去世后写这篇文章的,仿佛只是为了怀念,但那份怨责怎么着也是掩饰不住的,像我这样的读者看了就要叹,萧红,你也真是的,老是去人家家干什么呢?你难道看不出人家的不耐烦吗?
  
  我想,萧红决不是那么不敏感的人,只是她没办法,她没有一份好爱情,鲁迅及许广平曾经给予她的爱护就是她唯一可以投奔的温暖,她也许已经看出人家的冷淡,可是,不朝这儿朝哪儿走呢?这儿,毕竟是逐步冷下来的微温,剩下的三个方向,则是无边枯寒。甚至她和许广平絮絮而谈时,心里也不是不紧张,但她仍然将身体在椅子上陷得更深一些,无视墙上移动变幻的光影,言笑晏晏。
  
  张爱玲有过类似的经历,她在美国,拜访胡适,头开得非常好,也算相见甚欢,可是,当说到某个话题时,胡适脸色稍稍一暗,张爱玲马上捕捉到了,十分不安。即使在那异国他乡,面对这位非常欣赏自己的偶像级前辈,张爱玲也未敢多加亲近,她太明白求近之心往往弄成疏远之意,距离也许是友谊的保鲜剂,倒是胡适还来看望过她一回,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淡然的君子之交,避免了因过于亲近而生出的些微尴尬。
  
  
  我有时看名人们回忆朋友的文章,或者是第三者讲述两个人的友谊,总怀疑里面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两个人,真的可以那么亲密而又那么清爽吗?反正我的经验是,哪怕与别人握手的时间略长一些,我都要担心彼此手心里的汗把大家弄得都不舒服,这种担心倒不只是针对异性。
  
  我不知道萧红可有类似的体验,是否担心华美的袍上爬满虱子,也许她知道,但她不在乎,她更想要取暖,即使将虱子一道披挂上身。她像忍耐虱子一样,忍耐着世界的冷眼,还装成一派天真模样,仿佛因不谙世事而无从察觉,就可以不受伤害。
  
  她不肯残忍地对自己,就轮到别人残忍地对她了,他们都看出她没有勇气跑掉,他们全都把她给吃定了。休说人性皆善,更不要以为肌肤相亲的男女之间总是爱意与温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有可能,总有人想要占据上风,萧红随机碰到的男人更不会例外。
  
  《聊斋》里有一篇,说一个女鬼还是狐狸精与一个男子相好,男子的家人排斥她,羞辱她,她仍然“忍垢为好”,我觉得这四个字特别好,多少女子,就是这样无望地忍耐着,那样敏感的心,这会儿却装做麻木。
  
  萧红与男人的关系,其实是她与这世界关系的一个缩影,她不够决绝,不够果断,她拖延着,赖着,她贪恋着泥淖里的温暖,不肯孤立无援地站在天地之间。直到她弥留之际,才脱下了那副天真热情的面容,写道:平生遭尽白眼,身先死,不甘、不甘。她心灵里的寒逼出来,灵魂终于孤单单徘徊于无地。
作者: 永无止境    时间: 2007-2-8 13:04
为爱就要舍掉一些,天性注定如此,所以萧红才不可能成为张爱玲,不可能成为冰心。
作者: 婠婠    时间: 2007-2-8 14:33
端木蕻良人品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他后来为萧红扫墓时留词一首,甚有情致:
《风入松·为萧红扫墓》:
  生死相隔不相忘,落月满屋梁,梅边柳畔,呼兰河也是萧湘,洗去千年旧点,墨镂斑竹新篁。
  惜烛不与魅争光,箧剑自生芒,风霜历尽情无限,山和水同一弦章。天涯海角非远,银河夜夜相望。
  读来令人酸鼻,可想见其情深。
虽说死老婆对旧式文人来说,都是绝佳的好题目。但若真对亡妻全无情义,端木却也大可不必每年都专程跑到人家墓前作张作致的。
后人多指摘其不能与萧红共患难,我觉得未免求全责备。大难临头,各自分飞,母子尚不能互保,遑论夫妇?徒增叹挽而已~
作者: 浮游    时间: 2007-2-8 15:01
能理解.....
作者: 暗香盈袖    时间: 2007-2-8 15:08
因此女性一定要在人格上有独立的一面,即使依懒,也要在一定的范围内。
作者: 七碗茶    时间: 2007-2-8 15:21
男人女人都一样
作者: 永无止境    时间: 2007-2-8 19:52
原帖由 婠婠 于 2007-2-8 14:33 发表
端木蕻良人品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他后来为萧红扫墓时留词一首,甚有情致:
《风入松·为萧红扫墓》:
  生死相隔不相忘,落月满屋梁,梅边柳畔,呼兰河也是萧湘,洗去千年旧点,墨镂斑竹新篁。
  惜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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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永无止境    时间: 2007-2-8 19:55
不同的命运也源自不同的价值观。

有的人为了爱肯放下自尊,有的人为了自尊放弃了爱。

放下尊严的,也有为爱本身,也有为所爱的人。

值得不值得全赖个人的判断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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