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城

标题: 七宗罪之玲珑心(二)-鬼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翩翩    时间: 2003-8-22 14:34
标题: 七宗罪之玲珑心(二)-鬼故事
韩凭知道,那一定是慧儿。这个故事让韩凭绝望不已。从那之后,他每天都去酒
吧喝个酩酊大醉,他下不了决心也从主楼上跳下去,因为他害怕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对慧
儿临别时木然眼神。
  那天,酒吧打烊了,韩凭如往日一样歪歪倒倒的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走人,突然
玻璃门开了,对街那个卖花的小女孩钻了进来,将一张纸条塞在他手中,又跑开了,鲜
红的裙子在夜风里像一团火。韩凭低头看手心,淡绿的纸上潦草的涂着几个方方圆圆,
似乎是一张地图。韩凭觉得那些莫名的符号,似乎有着神秘的吸引力,韩凭顺着地图的
指示,来到了一片荒落的工地上。穿过一片围栏,几颗老树的树枝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响
声,一片沙尘被树梢抛起来,韩凭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沙尘过后,眼前竟是一条漆黑的
胡同,两旁许多老房黑洞洞的,在夜雨里瑟瑟缩缩,似乎随时都要倒塌似的。东一片西
一片的大门被风拉开又关上,不时卷出些阴冷的落叶来。
  最近北大清华两校正在疯狂的攀比着建设各自的“科技园区”,很多旧建筑被拆得
七零八落,又缺乏管理,成了老鼠昆虫的天下。只是像这样完整的一条胡同,让人仿佛
猛然回到二三十年代的北京,倒是见所未见的。
  韩凭向前走着,却觉得这里并非完全被荒弃了:他左手边那家——这以前一定是一
间店铺——破旧不堪的幌子上方赫然挂着一盏崭新的灯笼,低低的发着昏红的光。炉灶
里炭火似乎刚灭不久,中心还带着通红的颜色,正中的一张八仙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似乎只吃了一半。
  “萤火虫,提灯笼,天上的星星落下地,地上的宝宝变成龙……”右手边一间阁楼
内隐约传来一个女人昏昏欲睡的声音,似乎在哄着婴儿入睡,而抬头看时,二楼房顶已
经坍塌了一半,门窗如老人空洞的嘴,只有几个尘土满身的家具东倒西歪,就是口中孤
零零的长牙……似乎这条街道还被一些人居住着,只是偶尔闯入的韩凭看不见他们的行
动……
  虽然已经觉察出这里的诡异来,他还是径直往胡同的最深处走去——没有什么好害
怕的,他想,自己现在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很快,到了胡同的尽头,一间院门敞开着,已经等候韩凭很久了。韩凭向前迈了一
步,突然一声尖利古怪的叫声伴着黑影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是一只黑猫。韩凭回过头
去,继续像院里走去,那只黑猫还高踞在对面的二楼上盯着他,绿色的眼睛如夜空中的
一点鬼火,讥诮的笑着。
  长长的走廊曲折盘宛,也不知通向何方,大概自己摸索着已经走了很久吧,韩凭终
于觉得正前方有一道门,里边透着淡绿的光。韩凭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里边很大,但却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点着蜡烛,桌上还摆着一本
书,黄旧的书页,竖排繁体,正是那本影印的《搜神记》。
  虽然已经隐隐感到了那阴寒的召唤来自慧儿那木然的眸子,韩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
冷战。他后退了一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嘶嘶的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似乎是在叫
慧儿的名字。
   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左侧直照到他的眼睛上,他下意识的举起双手挡在眼前,
脚下往后一退,立刻被一堆软绵绵的东西缠住了,像是一窝蛇,他惊叫着倒了下去,双
手在身边挥舞着,却是屋角一堆污秽潮湿的破布。
  一种诡异的金属的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眼前,白光更炫目得让韩品头晕,不
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恢复了视力——眼前是一张女人的脸。披散的黑发下面一张灰白
的脸。
  ——慧儿?巨大的惊赫和喜悦同时袭来,韩凭几乎昏了过去。
  “你还记得我?”她的声音听上去嘶哑生涩,却带着冰冷的讥诮。
  “是的,慧儿”一年多刻骨铭心的思念、怅悔让韩凭无暇理会她是人是鬼:“我找
了你一年了……那天我本来立刻回去找你的,可是我出了车祸,真的,你相信我,我在
医院躺了三天,醒了再给你打电话,就找不倒你了,慧儿,你到底去了哪里?”
  慧儿看着他,笑了笑:“你找她么?那天她一路哭着,一路到了清华主楼下,等你
回来找她。每过一个钟头,她就上一层楼,最后在楼顶坐到天亮,太阳升起的时候,她
从清华主楼上跳下去了,全身骨骼都和蝴蝶碎片一样……。”
  韩凭怔了怔,摇头道:“不会的,你没有死,你故意吓我的,你最爱吓我了是不是
?慧儿,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行,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你没事……”
  慧儿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也许以前,慧儿就原谅你了,可是,她已经死了,我是
替她找你索命的。”
  “不!慧儿,求求你别这样,我要见你,见以前的你。”
  慧儿咯咯的笑起来,声音惨厉而讥诮:“好啊,让你看——”她猛地将手中的汽灯
往下一放,在辉煌的灯光下韩凭看到了毕生最恐怖的景象:
  慧儿穿着那身淡绿的连衣裙,坐在一张银白的轮椅上,长发枯萎,从灰白的脸上流
泻到膝盖上。从胸部以下,她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她的整个身体全靠着一些造型古怪
的金属环、条、板支撑着。那些金属残酷的安插在她的骨骼之间,勉强挑起那些正在萎
缩的肌肉来,金属的光泽在灯光下,煌煌如星,和“慧儿”一起,讥诮的向韩凭大笑。
  韩凭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这一声声诡异之极的笑声,一点点陷到冰凉的布堆去,恐
惧向突如其来的潮水,掩盖了一切自责、内疚和怜悯。他大叫一声,向门外冲去。
  突然那团炽白的光又堵在了眼前,韩凭的眼睛一阵生痛,身体一顿,然后他感到自
己脖子上一道冰凉。
  “退回去,你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心剖出来。”
  虽然他眼前只能看见白光中慧儿那变形的轮廓,他也能想象慧儿现在一手提着汽
灯,一手横着一把锋利无比的日本刀——是的,慧儿很喜欢那种刀,在商店里徘徊了好
多次。当时,韩凭笑着问她:干吗,剖腹呀?她说,我不要用它剖腹,我用它来剖心。
我的心已经换给你了,你先还给我,我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七窍的呢。韩凭笑着道:
“等我死了,我才还给你。”
  “慧儿,我没有害你,我真的出车祸了——”
  慧儿冷冷的道:“把我的心还给我。”
   “慧儿!”
  “把我的心还给我!”她的口里发出了一种似啼似吼的声音,手往前一递,一股寒
气迎面扑来,韩凭绝望的想象那锋利的白刃正向自己的喉头斩来,一股力量不知从何而
来,他从身下抄起一团湿布,用尽全身力气,迎着刀刃的来势狠狠往回一推!他想,自
己的双手一定断了。
  然而他的耳畔只听到慧儿一声惨叫。一瞬间,她手中那团白焰打着旋,跌落到地
上,欲灭的火光失去了狰狞的光芒,发出最后那幽丽无比的温柔来,昏黄的光照下,她
身上那些金属,蝴蝶一般欢快的鸣唱着,纷纷飞离了她的身体。韩凭似乎感觉到什么,
他猛地抬头,看见慧儿软软的躺在轮椅上,刀刃深深的横陷在胸前,只有刀背却对着自
己,发出讽刺的青光。
  “慧儿……你何苦……”韩凭无力的瘫软到破布堆里。
  慧儿脸上还是那样一个讥诮的笑意:“我本来都原谅你了,可是你一天也等不
了……这就是命。”她凝视了他片刻,突然大笑着向后仰去,失去了金属支撑的她的身
体,奇异的从伤口折断了,韩凭看见她的心脏如同一颗被匠人切割坏了的宝石,孤零零
的瑟缩在打开的胸腔里。鲜血像开了一蓬湿湿的烟花,纷纷扬扬的落上她浅绿的连衣
裙。就这样在冷风里渐渐黯淡凋残,零落成泥。
  韩凭伸出手去,似乎想上前几步,但还是止住了,他猛地转身向外跑去。脚下被汽
灯一绊,熄灭的火种竟然又重燃起来,迅速蔓延开去。他最后惊惶的回头,只见桌上的
《搜神记》正在惨绿的火光中吱吱作响。而慧儿的半截躯体,似乎还保持着当年读书的
姿势。
  ……他只是拼命的跑着,两旁的老屋飞一般的向两旁退去。身边似乎还有无数的游
行无质的人在走来走去,有人在叫救火,有人在追赶他。火光熊熊,似乎一瞬间就来到
了身后。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眼前赫然立着一块牌子“清华科技园,施工中,请缓
行。”到了,到了,他连滚带爬的从围栏上翻了过去。
  一阵凉风吹来,眼前是宽阔熟悉的中关村大街。两旁楼房里零星的灯光,像一双双
温柔的眼睛。
  他松了一口气,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似乎刚从恶梦中醒来。
  突然眼前一团白焰夺目而来,一抬头,是一辆巨大的载重卡车,呼啸着向他扑
来——他看见慧儿在驾驶室玻璃后边微笑着看着他,对他说:“现在我知道你是出了车
祸,我原谅你了……你把心还给我,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其实,只要能厮守到老,作人
作鬼有什么关系……”她还没有说完,两个巨大的车轮已逼到眼前,他下意识的伸出双
手去挡,最后的记忆是慧儿的脖子、脊柱扭曲成一条诡异的线,然后耳边猛地响起一声
尖锐的摩擦声,而后全身碎裂般的一震……
  ……那是一场诡异无比的车祸,事故发生时,受害者伸手去挡,却被巨大的冲力反
弹回来,深深的陷入了胸腔内。七股鲜血铺在地上,如开了一朵猩红的花。
  而驾驶室里,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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